《法眼看天下》特别策划：寓爱于管，以案明规，以合规改革护航企业健康发展
发布时间：2023-01-08 来源: 上海市人民检察院 作者：佚名
近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联手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法眼看天下》栏目，合作推出上海检察机关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全媒体系列访谈节目，围绕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加强检察机关法律监督工作”“完善公益诉讼制度”等重大部署，邀请上海检察机关主要业务部门负责人和检察官走进直播室，畅谈依法能动履职，以检察机关丰富的法治实践为中国式现代化贡献检察力量的做法和成效。
第四期
寓爱于管，以案明规，
以合规改革护航企业健康发展
12月23日，上海市人民检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副主任陈超然、上海市人民检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检察官助理王晗走进《法眼看天下》特别节目《检察官在线》栏目，围绕“寓爱于管，以案明规，以合规改革护航企业健康发展”话题与听众通过电波交流。
什么是涉案企业合规改革？检察机关在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方面进行了哪些实践?会不会出现企业合规成为企业“免罚金牌”的情况呢？检察机关如何从“一案合规”走向“一域合规”的？一起来回顾本期精彩内容。
主持人
近些年，企业合规变成了一大“新兴热词”，什么是涉案企业合规改革？
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市场经济越发达，合规要求就越严格，合规需求就越旺盛。在此背景下，针对一些企业或企业负责人因为合规意识不强，管理不规范，在经营活动中涉嫌犯罪的情况，为做实对各类企业的平等保护、促进合规经营管理，防止办理一案、垮掉一个企业，2019年最高检提出了对企业负责人涉经营类犯罪依法能不捕的不捕、能不诉的不诉、能不判实刑的提出适用缓刑建议的要求。
为了防止对这类犯罪“一宽了之”，从根源上促进解决企业刑事犯罪风险，更好地规范经营、合规管理，2020年最高检又探索了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也就是检察机关对办理的涉企刑事案件，在依法作出不批准逮捕、不起诉决定等的同时，针对企业涉嫌具体犯罪，督促涉案企业作出合规承诺并积极整改落实，促进企业守法经营。
以奉贤区检察院近期办理的某合规案件为例。2019年8月至2020年5月期间，某印务公司董事长兼实际经营人陈某、技术人员胡某未经著作权人授权印刷盗版书籍，收取印刷费用265万余元后用于公司资金周转。在审查起诉期间，涉案单位、个人均自愿认罪认罚，主动赔偿权利人损失并获得谅解。根据涉案企业所在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出具的材料，检察机关了解到，该公司为区域重点引进项目之一，多次出色完成国家重大图书项目印刷任务，一直以来均能够正常生产经营，从事正规授权的图书印刷业务，本应有着良好的经营前景，但因此次“失足”为企业发展蒙上了一层阴霾。综合各类因素，检察机关认为其具备启动企业合规的必要性和可行性，所以决定对其进行合规整改并商请奉贤区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启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
第三方机制管委会是由检察机关、工商联、国资委、财政局等单位共同组建而成的，作为相对中立的第三方，决定对相应的涉企案件启动第三方机制，并从事先已经组建好的第三方专业人员名录库中抽选人员组成第三方组织，负责对涉案企业合规整改情况进行监督评估，所作出的监督评估报告可以成为检察机关依法作出处理决定的重要参考。
该案中，印刷企业经过合规整改实现了堵漏建制，重新步上合法合规经营的正轨。听证会上，印务公司员工感触颇深，更是直言“在整改过程中我亲身经历了三次公司合规制度的修改工作，参加公司组织的法律知识及印刷行业规范考核，由此我真正理解了知识产权保护的初衷，公司相关合规制度的落地运行也令企业文化焕然一新。”在此基础上，检察机关依法做出了从宽处理。
主持人
涉案企业合规制度发展进程是怎样的呢？
2020年3月，最高检启动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工作，在包括上海浦东、金山在内的全国6个基层院开展第一期试点。2021年3月，最高检下发试点工作方案，在北京、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等10个省份推开第二期试点，其中，上海市在全市三级院有序开展试点工作，实现全域全覆盖。6月3日，最高检会同全国工商联、财政部、国资委等九家单位联合下发《关于建立涉案企业合规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的指导意见（试行）》，此后又接续制定实施细则、专业人员选任管理办法、合规建设审查评估办法等相关配套文件。国家层面第三方机制管委会正式成立，并组建第三方专业人员名录库，以“检察主导、各方参与、客观中立、强化监督”为特征的中国式监督评估机制已初步建立并实质化、专业化运行。根据中央部署要求，上海在市级层面出台第三方机制三个配套文件并组建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和专业人员名录库，这也意味着本市改革工作已经基本实现了制度机制的“搭梁建柱”，工作重点逐渐向“精雕细琢”转移。今年4月，最高检宣布在全国范围内全面推开合规改革工作。6月，人社部、应急管理部、海关总署、中国证监会4部门加入第三方机制管委会，改革的领域更宽，合力更强。
主持人
那么我们本市检察机关在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方面进行了哪些实践，又取得什么成效呢？
上海市检察机关注重强化组织领导、坚持制度驱动、严格审核把关、聚焦案件培育、探索机制创新，在本市全域依法有序推动试点工作纵深发展，取得系列成果。
一是围绕党和国家工作大局推进改革，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坚持统筹协调，率先推动将涉案企业合规纳入省级法治规划、地方性法规等，主动融入法治化营商环境一体建设。以浦东新区运用中央立法授权为契机，推动浦东新区人大常委会在全国率先出台地方人大支持涉案企业合规工作专门性法律文件，服务保障浦东新区高质量发展。办理长三角区域首例跨省合规协作案件，确立了“委托方发起”“受托方协助”“第三方执行”的合规考察异地协作模式，入选最高检典型案例，相关经验做法获最高检推广。
二是坚持制度驱动，推进第三方监督评估等流程规范有序。市区两级第三方机制管委会、专业人员名录库组织框架和制度体系已搭建完成，全市共建立17个第三方机制管委会、14个专业人员名录库，吸收专业人员529人次，率先出台合规案件办理规定，并附文书格式样本，制发试点工作问答（一）（二）及流程参考（图）等，在市级层面统一规范检察机关办理合规案件的具体流程、衔接机制、文书制作等问题，确保司法办案与第三方机制运行紧密对接、形成闭环，努力做到“一节点一规定、一步骤一文书”。
三是依法稳妥办理合规案件，取得办案“三个效果”有机统一。截至目前，所办案件共涉及不同类型企业127家，其中年纳税额上千万的企业18家，具备良好发展前景的高科技企业17家。已全面消灭案件空白院，案例辐射重点罪名、关键领域，典型性、影响力逐步凸显，5件合规案件入选最高检典型案例。
四是以改革试点为抓手依法能动履职，促进实现诉源治理。与相关监管机关研商，以会签文件等方式推进合规领域刑行衔接。以个案办理为切入，牵头有关主管部门、行业协会及沪上高校共同出台反商业贿赂、知识产权、外汇、人工智能、数据安全等10项合规指引，推进相关类别合规监督考察标准的体系化和规范化建设。与华东师范大学共建上海企业合规检察研究基地，促进理论研究与司法实践双向融合。
主持人
什么样的企业可以适用合规改革呢？
涉案企业合规改革适用的案件类型，包括公司、企业等市场主体在市场经营活动涉及的各类犯罪案件，既包括公司、企业等实施的单位犯罪案件，也包括公司、企业实际控制人、经营管理人员、关键技术人员等实施的与生产经营活动密切相关的犯罪案件。
事实上，无论是民营企业还是国有企业，无论是中小微企业还是上市公司，只要涉案企业认罪认罚，能够正常生产经营、承诺建立或者完善企业合规制度、具备启动第三方机制的基本条件、自愿适用的，都可以适用。
但是，对于个人为进行违法犯罪活动而设立公司、企业，公司、企业设立后以实施犯罪为主要活动，以及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犯罪、恐怖活动犯罪等情况的，不能适用合规改革。
主持人
这项制度如何落实严管厚爱，如何助力企业纾困发展，换言之，能为我们企业带来哪些实实在在的帮助呢？
案例一：2019年至2020年，普陀区某高新技术企业及其首席技术官陈某某等未经授权许可，通过爬虫程序非法获取被害企业E公司平台数据。案发后，涉案公司、陈某某等人均认罪认罚，积极赔偿损失并取得谅解。普陀区检察院及时介入侦查，经社会调查，启动涉案企业合规，商请第三方机制管委会组建第三方组织进行监督评估。经合规整改和监督评估合格，检察机关于今年5月依法对涉案单位、个人作出不起诉决定。
为确保企业将数据合规内化为长效机制，检察机关不定期回访并了解到，涉案企业认真落实合规整改，与E平台达成数据交互合作，通过API数据接口直连，合法合规获取平台数据。同时，涉案企业将其与E平台的合作模式进行复制、移植，与3家大型互联网企业达成数据合作。涉案企业通过扎实开展企业合规，建立健全数据合规长效机制，公司实现稳步发展，分支机构在全国覆盖面进一步扩大，员工人数比2020年底增加400余人，2021年度全年营收2亿余元，纳税总额1700余万元。
该案是上海首例数据安全合规案件，2022年入选最高检涉案企业合规典型案例（第三批），体现了涉案企业合规制度的有效适用，给了涉案企业一个“迷途知返”“涅槃重生”的宝贵机会。
案例二：2019年至2020年间，徐某等人在负责某生物医学科技有限公司财务工作期间，请他人为公司虚开增值税普通发票，单位和个人都涉嫌犯罪。办案过程中，检察官发现涉案公司属于高新技术企业，且在抗肿瘤药物研究、核酸检测技术领域拥有70余项授权专利，属于经营状况佳、科创能力强、发展前景好、无失信等异常情况企业。一旦公司被定罪起诉，将面临信用降级、被列入黑名单、丧失准入资格等后果。2021年9月，金山区检察院就涉案公司是否符合开展企业合规的标准举行公开听证，人民监督员一致支持对该企业开展合规考察，该院决定依照程序商请启动第三方监督评估机制。金山区第三方机制管委会选任了法学专家、税务人员和律师组成第三方监督评估组织，负责指导、督促涉案企业合规计划的执行和考察评估、制定企业合规管理评价标准，并出具书面考察报告。该公司严格执行合规计划，通过开展合规管理培训等方式，及时发现潜在风险、堵漏建制。经过5个月的监督考察，第三方组织认定涉案企业整改合格，2月28日，经公开听证，检察机关最终对涉案公司和相关负责人作出相对不起诉决定。
合规整改完成后，该企业研发生产的抗原检测试剂盒获批上市，提升了检测效率，一定程度缓解了3、4月份本市检测能力不足的问题，检察机关办案实现了“三个效果”的统一。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要“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中共中央关于加强新时代检察机关法律监督工作的意见》也指出，检察机关要为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提供有力司法保障。在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相互叠加、国际国内风险挑战显著增多的当下，检察机关开展集末端处理与前端治理于一体的涉案企业合规改革，就是以检察工作高质量发展服务保障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体现。如果说严惩涉企刑事犯罪是对企业外部营商环境的优化，那么企业合规试点工作就是从企业内部入手，以法治手段化解法律风险，体现对市场主体的真“严管”、真“厚爱”，做好对涉案企业负责人依法不捕、不诉、不判实刑的“后半篇文章”。这项制度有利于营造安商惠企法治化营商环境，服务保障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有利于从源头上防治企业违法犯罪，助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政治意义、法治意义和现实意义。
主持人
那么开展合规是不是就等于从宽处理呢？会不会出现企业合规成为企业“免罚金牌”的情况呢？
企业整改效果的认定离不开第三方机制的公正有序运行，但检察机关没有据此当“甩手掌柜”“一托了之”，而是担负起合规案件办理的主体责任，会同第三方机制管委会加强对第三方机制运行环节的审查把关，力防“虚假整改”“纸面合规”。
一是加强“人”的把关。分层级分类别组建专业人员名录库，市级名录库第一批确定了96名专业人员，覆盖法律、财税、金融、生态、海关、医药、企业管理等领域，最大限度保证名录库的专业性和权威度。在具体运行中，坚持分类随机抽选原则，紧密结合涉企犯罪特点选任第三方专业人员，确保监督评估依法依规、客观中立、权威公信。
二是加强“规”的把关。支持协助第三方组织深入了解企业涉案情况，认真研判合规突出问题，以专项合规为重点，全面合规为目标，制定务实、精准、管用的合规计划，既不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也不能盲目求大求全，背离企业经营和司法机关办案实际。
三是加强“改”的把关。针对涉案企业合规计划执行、第三方组织合规考察书面报告等及时提出意见建议，运用公开听证等形式，切实落实好审查把关责任，必要时可以适当形式开展调查核实，确保涉案企业“真整改”“真合规”。
合规改革不是涉案企业无条件“免罚金牌”。全国已有多家企业未通过考核评估。对经第三方评估认为或者根据考察后新发现事实综合判断，涉案企业违背承诺、整改无效，甚至采取弄虚作假手段骗取评估结论的，坚决依法从严追诉，或者向有关主管机关提出从严处罚、处分的检察意见，防止以虚假合规逃避刑事制裁、行政处罚，形成威慑和警示。
主持人
刚刚也提到了，检察机关开展合规改革，除了聚焦个案外，还关注行业合规，那么在行业合规中主要关注哪些合规问题呢？
通过对本市涉案企业合规试点案件全面梳理，我们认为企业经营方面普遍暴露出以下三个问题：
一是企业管理层合规意识淡薄，未建立有效合规体系。涉案企业管理层对合规体系建设的必要性认识不到位，片面追求短期经济利益最大化，缺乏对企业可持续发展的整体谋划，特别是某些中小微企业（家族制企业）基于合规成本考量，不仅欠缺建立必要合规管理制度的积极性，甚至为了获取经济效益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二是企业管理层权力集中，内部控制形同虚设。实践中，部分企业由于管理层凌驾于内部控制之上，相关管理制度并未得到有效执行，沦为“纸面合规”。
三是企业识别防范风险能力欠缺，专业领域暗藏“隐患”。近年来，互联网、金融等行业蓬勃发展的同时，黑灰产业的威胁也不断逼近，不法人士通过利用企业内部控制管理漏洞牟取利益，影响行业整体发展生态。在办案中发现，企业对新型违法犯罪手段预防不力，内部控制设计的针对性和执行的有效性欠缺。
主持人
这么了解下来，开展行业合规确实很有必要，那么我们上海检察机关如何从“一案合规”走向“一域合规”的？
上海市检察机关以个案合规为突破口探索行业合规，着力打造“涉案企业合规考察——问题漏洞排查分析——行业风险系统治理”模式，推动试点工作兼具“防治”和“矫治”双重属性。
一是聚焦行业风险提出针对举措。先后出台知识产权、数据安全、人工智能等10份行业合规指引，在全面梳理专项领域法律风险的基础上，从合规管理体系、风险识别、风险评估与处置等方面进行提示，让企业充分了解应当在怎样的游戏规则下发展，引导、帮助企业合法合规成长。
二是强化沟通协作形成工作合力。加强与工商联、相关行政监管部门、开发区、行业协会、商会等协同协作，在行业合规治理方面形成合力。其中，浦东新区检察院与临港新片区管委会等合作创建“企业合规改革创新引领区”，进一步汇聚外智外力、提升服务保障能级。杨浦区检察院与上海数据合规与安全产业发展专家工作组共同研发企业数据合规自评估平台，免费提供数据合规基础评估服务，该平台在数据业务评估方面较传统方式节省60%以上的时间，极大提高企业数据合规工作智能化水平。
三是延伸检察职能打造行业合规治理模式。聚焦企业常见多发犯罪领域，主动向事前和事后阶段延伸职能，推动形成全面、完善、充分、适当的企业合规体系，以合规促预防、以预防促发展，努力实现“办理一个案件、形成一个合规标准、规范一个行业”的良好效果。如静安区检察院以办理某大型保险企业合规案件为抓手，聚焦保险行业系统性风险，通过线上线下开展系列普法讲座，对长三角地区5万余名保险从业人员进行警示教育培训，取得了良好效果。
检察官提醒
开展涉案企业合规改革试点，是检察机关全面贯彻习近平法治思想，充分发挥检察职能优势，更好推动企业依法守规经营，服务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一项重要制度创新。我们将持续实化深化合规改革，让每一个案件都成为检验试点成果的“标尺”，积极融入社会治理、促进诉源治理。
涉案企业合规作为一项系统工程，覆盖领域广、涉及方面多，它不是检察机关一家的“独角戏”，希望相关行政主管单位、行业协会、商会、高校等多多理解和支持，共同弹好这首改革“协奏曲”，营造出“大合规”的良好氛围。
原文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T57W5HM8lMCr1-Oc-C0tZ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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